我和处长全集:欧美性爱 综合-艺术开卷｜商代青铜器：“制器尚象”的铸造思路
商代是中国第一个有信史的时代，其陶器、玉器、青铜器、文学、文字都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。其中青铜器以其丰富的形态和深刻的象征意义，成为中国古代艺术宝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。从早期简约的造型到后期复杂的设计，商代青铜器展示了审美观念和社会理念的深刻变迁。它们通过几何型与仿生型两大造型类别，反映了商代人对天地神祇的敬畏与对生死命运的深刻思考。
近日，《商代审美意识研究（修订版）》由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。该书以商代的器物和文字研究为入口，带领读者领略商文化中巨大的历史感和宗教神秘感，以此探索中国上古审美意识的起源与发展。本文为书摘，以食器和酒器为例，探讨商代青铜器的形制演变及其蕴含的时代精神，揭示其在形式美、权力象征和宗教理念上的魅力。
商代青铜器种类繁多，形态各异，每一类器具都有相对固定的形制。到了后期，商代青铜器造型的形式美的地位逐渐上升，最终使严整、凝重的青铜器造型淹没在巨大的形式意蕴中，并成为商代人重要的“礼器”。庞大的青铜器透露出威严跋扈的王权意识，也寄寓了商代人欲通天地、祈福除邪的宗教理想。商代青铜器造型“制器尚象”，描摹自然物象而又不凝固呆滞，处处体现出对称均衡的美感和活泼灵动的气韵。厚重狰狞的青铜器也因此成了商代人鲜活的生命精神的象征。这里主要以食器和酒器为例，展现商代青铜器美丽多姿的造型世界的一角。
一、形制与时代精神
青铜器的造型有着明显的时代精神。在夏代二里头时期，青铜器形制较小，器壁轻薄，形制稚气，但造型已基本定型，为商代青铜器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二里冈时期的青铜器还明显地留有陶器的痕迹，一般胎壁薄，纹饰少，体态也较小，古朴简单却不失凝重，看上去轻灵流畅，整体性强。商代后期青铜器虽继续传承着陶器的某些造型特色，如有着浑圆的腹部、丰满的袋足等，但已自成一家。它们更加厚重稳健，往往胎壁较厚，纹饰繁多，体积增大。商代后期青铜器造型具有了鲜明的层次感，而制作技艺的高超又使得青铜器曲线流畅，各部位浑然一体，一派浑然天成的气象。这时还出现了一些新的品种，如罐鼎、方彝、鸟兽尊等，也带着明显的时代气息。（图1、图2）
图1 妇好青铜偶方彝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； 图2 三羊尊 故宫博物院藏
形制的变迁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审美观念的转换，它与时代及民族的心态紧密地联系着。早期青铜器在很大程度上还是日常生活用品，是新材料发明后对部分陶器的替代，因此它更加侧重于实用，讲究轻巧、方便、耐用。但即使造型朴素、形体较小，质地的厚重仍使得青铜器常常呈现出稳固庄严之势，人们发现这与祭祀场合的威严肃穆十分合拍。……于是，在敬天地、畏鬼神的商代，统治者推己及神、鬼、祖先，并不断制造精益求精的完美器具，以示恭敬和虔诚。这样，青铜器便逐渐由日常用具转化为祭器，其实用性开始从属于宗教性、观赏性，青铜器的造型因而朝着厚、重、实、大的方向发展。实用和祭祀的功能加强了人们对青铜器的质量和美观的要求，而社会生产力的空前发展，以及铸造技术的熟练、进步，又使青铜器造型的演变成为可能。体态的变化，使得沉重、神秘的时代特征获得了合适的艺术传达。
青铜器处处透出权力与地位意识，形制也不例外。庞大的鼎象征着浩瀚坚稳的王权，这表现在青铜器的以大为贵的价值尺度和审美趣尚中。而由于质地的限制，青铜器很难如玉器、金器那样精雕细琢，故精致小巧的青铜器亦被归入珍贵的行列。
二、几何型与仿生型
商代青铜器种类繁多，其造型也千姿百态，主要可分为几何型和仿生型两大类。
图3 商前期兽面纹鼎 故宫博物院藏；图4 商前期乳丁纹青铜方鼎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；图5 商后期青铜鼎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
几何形态包括方形、球形、柱形、椭圆形、I 形、不对称形等。商代青铜器的造型基本上已固定化、模式化，相应的器具有着基本相同的形状。如鼎作为个人地位与国家权力的象征，其造型应以庄严安定取胜，因此几何诸形中的正形——刚健的方与畅达的圆成为鼎之造型的首选。而富有变化与生气的不对称形，凸现纤长轻巧的 I 形，以及周正与矜持不足的椭圆形等，必然无法成为鼎的定型范式。另外，从功能的角度考虑，鼎在平时被用来盛放祭祀的鱼肉，其造型还应从实用性等方面考虑，过于“花哨”的造型则不适于实用。故圆鼎与方鼎是商代鼎的两种主要类型，其中又以圆鼎的数量居多。商代早期的鼎多为圆腹尖足（图3），也有柱足和扁平足的方鼎（图4）；后期圆腹柱足鼎（图5）占多数，方鼎数量增加，尖足鼎基本消失，其威武凝重感日渐加强。
……
商代的酒器多为几何形。斝、尊、卣、觚等作为酒器，其本身所承载的威仪与责任相对较弱，且商人嗜酒纵欲，盛放美酒的器皿便相应地少了几分冷峻板正，造型灵巧奢华。如卣的造型常常是圆腹或方腹，长颈稍细，侈口，提梁纤长弯曲，重心不在器物中心而是明显靠下，通体宽度不一，于端庄中透出灵动。觚则形体修长，腹部纤细，口和底均呈喇叭状，且侈口的直径常常大于底，呈“I”形。其造型、比例不甚庄严，却多了几分奇巧。（图6）
图6 商代酒器。左起：兽面纹斝 故宫博物院藏；兽面纹觚故宫博物院藏 ；兽面纹卣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；友尊 故宫博物院藏
仿生型青铜器的仿生形主要指其造型摹仿了生物的自然形态，其中主要是生动丰富的动物造型。商代仿生型青铜器有动物形、人兽形等。庄重不足的形状既然与鼎无缘，那么仿生形态的青铜器皿主要存在于酒器之中，其中又以鸟兽尊为最多。动物形的青铜器主要为牛、犀、豕、象、羊、鸮、龙等对鸟兽状的摹仿，形态生动、逼真，富有情趣。（图7）……
图7 四羊方尊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
仿生形青铜器常常集中了多种动物的造型，设计出一些趣味盎然的细节。……还有奇异的鸟兽纹觥（图8），其前部为有着粗壮卷曲的大角、口露利齿的兽状。它引颈咆哮，似有扑出之势，而恰似兽足的锥形觥足向外倾斜，加强了器身的稳定牢固，使兽的爆发力有所收敛。觥后部的鋬为立鸮状，昂首、挺胸、翘尾，足部粗壮，与兽的去向相反，二者的力量相互牵拉、相互制衡，充满动感却又稳定均衡。妇好鸮尊脑后的器盖上也别有一番天地：盖前饰一立鸟，盖钮饰为龙状，仿佛龙正匍匐向前觊觎着鸟，随时准备腾空扑去。这些造型为原本稳固神秘的青铜器注入了活力与意趣，有移步转景、处处皆景之妙。
图8 鸟兽纹觥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
仿生性是青铜器造型的显著特点，形神俱备、栩栩如生的仿生造型建立在铸造者对世界细心观察、精确把握与用心熔铸的基础上，它们为青铜器增加了趣味性与观赏性。然而这并不是仿生造型发展的纯粹目的。在形态各异的仿生型青铜器之中，还蕴含着更为丰富的观念与目的。
图9 虎食人卣 日本泉屋博物馆藏
商代青铜器中，还有一类器皿是人兽混合型的器皿。在商代，兽被神化了，人们认为人力不及兽力。因此，在青铜礼器中，很少单独出现人的造型，而常常是人兽组合。……如著名的虎食人卣（图9），其造型为踞坐的虎形，虎尾下卷撑地，与两只粗壮的后爪构成三足，牢牢地支撑住卣身。虎的两前爪紧紧抓持一人，张大口作欲食状，人头已入虎口。人物粗眉大眼、蒜鼻长发，人体与虎相对而头侧向一边，以手抓住虎肩，脚踏在虎后爪上。虽然人物面部表情还比较平定，但整个造型令人触目惊心。还有一件人面蛇身盉（图10），其盖作人面形，粗眉，臣字目，巨鼻大嘴，额上有三道皱纹，头顶两侧却生有瓶形角，躯体为蛇形，双臂如虎爪，人面兽身显得神秘怪异。人的形象常常与兽同时出现，或借用兽的某些器官，这样已不是现实中的人，而是亦神亦人亦兽，已经异化了。
图10 人面蛇身盉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
……
三、灵动与生机
青铜器造型还呈现出严整而灵动的特征。为适应神秘庄重的祭祀气氛，青铜器几乎都均齐对称，用板正的姿态承载神的威严与人的真诚。青铜器多有一定模式可寻，风格一致，具有稳定性。而大部分青铜器都可以找出一条中线，顺着这条中线切割的话就能将青铜器分为均匀的两部分。而圆形器具上的扉棱又分割出一块块看似矩形的空间，方圆结合，视角多变。如双羊尊（图11）由两只相背的羊的前半身构成，两只羊的神情、姿态完全相同，甚至没有一些细节上的区别。之所以如此，既是出于铸造的方便，易于刻范、复制，也使青铜器往往呈现出肃穆的静态，有利于器具安放的稳固，从中折射出的是中华民族追求对称、均衡、完满、中庸的审美心态。
图11 双羊尊 大英博物馆藏
但青铜器并非一丝不苟、中规中矩地体现着整齐划一的模式，商代的青铜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稳中有变，几乎每一件都在相似的外表下，利用微妙的空间调度，形成造型上的虚实相生，透露出凝重的青铜器富有变化与生机的一面。例如，无论多么稳重而又显得压抑的方鼎也不会像一根中空的、严格符合几何形状的方柱，它会口宽而下部渐收，微微倾向于梯形，四只粗壮的足常上粗下细，或干脆就变作卷尾的夔或鸟，再稍稍倾斜作八字形，仿佛一个宽肩窄臀分腿而立的大汉，稳健而不呆板，处处透露出线条美却又不张扬。（图12）
图12 羊父丁方鼎 故宫博物院藏
商代青铜器的造型与中国传统的“制物尚象”指导思想密切相关。《周易·系辞上》：“《易》有圣人之道四焉：以言者尚其辞，以动者尚其变，以制器者尚其象，以卜筮者尚其占。” 所谓“制物尚象”，就是通过具体的器型表达一定的象征意义。青铜器被铸成仿生形态，是想借助一些生物的形象传达宗教信息，“用能协于上下，以承天休”。当人智渐渐苏醒，神仙世界便渐渐远去，人们无助地发现自己已陷入“绝地天通”的境地，与神、鬼、祖先直接沟通的道路消失了，只能借助媒介的力量向上传达心声，向下颂扬天意。而这媒介，便是人类同样无法与之沟通的动物。因此，在祭祀活动中，商代人以与自己生活休戚相关的牛、羊、豕、鸡等为牺牲，供奉神灵、祖先，同时又希望这些动物带去自己的崇敬与祈祷。在祭祀中，扮演重要角色的牺牲所附带的神秘性与庄严性日益增强，最终被融入青铜器的造型之中。这样，用来祭祀的动物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了被祭祀的对象，它们被用来贿神，又因之沾染了神性，在商代人眼中具备了辟邪降福的力量。至于那些对各种动物形象进行分解和再创造组合而成的神兽，更寄寓着商代人欲与天地沟通和祈福除邪的理想。
神圣庄严的商代青铜器，如今虽已没有了三千多年前那炫目的、与灯火烟雾交相辉映的光泽，但它们始终如一的形制仍坚韧而忠实地执行着宗教的使命，凝聚着商代人复杂的情感世界。只是其中的内涵随着血与火时代的远去，有些已失落了可追究的根据，只能靠我们用共通的民族情感去体味商代青铜器特有的力量与壮美。
《商代审美意识研究（修订版）》书封
本文节选自朱志荣著 《商代审美意识研究（修订版）》第五章《商代青铜器的审美特征》作者朱志荣系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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